PART 10 满席大人的回答
林无鸟，你就是切菜的命啊……
“墙脚那里有一兜萝卜，足足两百个，你可以切萝卜丝。”
可惜这里不是现代快餐店，四皇子也不是平常的顾客！
满席大人垂下的睫毛扑闪了几下，然后缓缓地打开，他的眸子复杂难辨。他尚且不知道，这个傻乎乎尽惹事端的林无鸟，居然会知道自己心里所想。
“然后……”满席大人冷冷地开了口，挑了挑眉。
苗满席的眉头打成了疙瘩：“你怎么会惹上他？”
这块土豆丝削得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完全可以用土豆块来形容。
林无鸟挺挺胸脯，咽下一口口水，突然从小公公手里夺过面碗，手抓强咽，将面疙瘩混着的头发丝一并海吞了下去。
她一面哭，一面不动声色地将鼻涕眼泪都擦在了他的背上，苗满席大人的背僵直挺立，难得没有挣脱她，衣领之处露出的脖颈薄红一片，连着小耳垂，红得可以滴得出血来。
“……”林无鸟对着眼，看那一兜白萝卜，很认命地回答，“我爱土豆，我爱切土豆丝……”
“放手！”许久之后，满席大人才找回自己一贯冷静严肃的声音，“林无鸟，你再这样胡来，我就让林大厨领你回去。”
他以为自己要说什么啊？林无鸟脸黑了黑，难不成，他在怂恿自己向他表白？她刚一有这个想法，立刻被自己吓得抖了抖。
“我知道你不愿意去啊，其中肯定会有猫腻，我也不想你趟这趟浑水，宫里奉行明哲保身，大人你是明智的人，一直置身事外，闲云野鹤一般，我想如果不是大人的家人殷切盼望，估计大人早就出宫过自己的生活去了，这里的荣耀，大人并不看重吧！”她揪着自己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说。
“满席大人，你拒绝了，我怎么办？”她收紧胳膊，树袋熊一样盘在他的腰间，一副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样子。
“大人……”林无鸟欲哭无泪，抓着头发发泄，“可不可以不要切土豆丝了！”
这事情，要摆在现代怎么处理？当然好办，一般餐厅经理都会很客气地提议：我们再换一份饮食？
“四皇子，哪里有什么头发，这两根，是极为罕见的发根菜，滋阴补阳，本来想，如此炖汤，又营养又美味，谁知道造成了误会！”
四皇子摇摇扇子，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他的心情，总在见到这位小厨之后变得很好。
林无鸟怒起，一把甩掉厨刀。
身后的小公公立刻捧着面碗走近林无鸟：“林小厨，你看，你下的面里，居然有两根头发！”
“满席大人，大人！”她又急又怒，想起四皇子的威胁，索性破罐子破摔。
事实上，那两根长发，绝对不可能是林无鸟落下来的。
事发突然，不要说目瞪口呆的小公公和众人，就连一直微笑着的四皇子，都傻眼了。
她笑一笑，拍着肚子：“你看，如果有问题，我早就满地打滚了。”
完全都不像了自己，那么急切，那么激动，就是想从她嘴里听到这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么？
她回头看看苗芳菲，她正拧着一双手，纠结地看来，长长的如黑缎的长发已经给她包裹了起来。
如果事情简单，他也不会拒绝那么多次。
不多时，整个御厨房就只剩下了满席大人和林无鸟。
苗满席的拳在袖笼之下握了又握，余光看见垂头一个一个退出去的厨师，脸红得更加厉害。
“所以我一早就回绝了四皇子。”她很诚恳地摊手。
“林小厨，本皇子喝了这一口面汤，如今腹部有隐隐的痛！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根头发丝的缘故！”他摇着扇子，仍然似笑非笑，“你说，我该怎么处置这一碗面？”
林无鸟扁嘴：“如果我不是苗满席大人的小厨，他也不会为难我。”言下之意，是他连累了自己。
他在心底讽刺地一笑，他到底在企盼什么？
“说吧，百无禁忌。”满席大人甚至背过身去，“如果对着我说不出来，那便对着我的背来说，那样，会不会更有勇气些？”
“就是这个？”他重复问。
“嗯？”这一次满席大人回答得低沉温柔。
“给我重新开始切！”他怒，看见林无鸟苍白的脸，心里不禁隐隐痛了痛，燃起了一丝怜惜之意，不由得放柔了声音，“你连最基础的都做不好，我又能如何保你？”
“还有，”苗满席长指一弹，将案板之上的土豆条都弹落在地上，“这些不合格，重新补过！”
她不知道这么一开口，会将这么一个清澈干净的人，推到一种怎么样的境地里去？
她喜滋滋的继续陶醉：“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小美女！”
先不说满席大人的童养媳芳菲小姐，就是他这么个冷冰冰的气质，她也绝对没有办法喜欢他啊。
唯一一个有反抗精神的苗芳菲，自从下午四皇子兴师问罪以后，就缩在隔壁的修习房中，死也不肯出来。
“谢谢谢谢！”林无鸟彻底惊喜了，看这形容词，太具有人文气质了，四皇子，你简直就是古代版的郭小四，这么明媚并且忧伤的形容词，你居然也说得出口！
苗满席冷眸一扫她，淡淡地回她：“可以。”
满席大人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内疚的神情，还带着一丝丝心痛的感觉。
四皇子用扇柄抵着自己的下巴，微微一笑：“林无鸟，我看过的泼皮倒不少，但是通常都是男人，像你这样的泼皮无赖状的小美女，我倒是第一次看到。”
苗满席的背立刻变得非常的僵硬，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来，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林无鸟，低低地问：“你一直要对我说的就是这个？”
“大人，大人，你不能这样冷酷无情……你无情，你无情！”
“你……”她一抬头，看见满席大人黑若水晶的眸子，清澈照人，忍不住就愣了一愣，口里的话自然也停了下来。
“你能不能……”她艰难地措词，对于这一次狩猎，邀请苗满席，她虽然不知道其中意义所在，但是可以肯定绝对是一件让满席大人为难的事情。
他的眸子黑亮犀利，昏暗的光线里，能够看到他眸子里的怒火。
“……”满席大人的脸从淡笑渐渐地转向了冷然，最后归于冰凉。
像她这么一根肠子到底的，能抠出点什么？无非是口水外加眼泪若干。
林无鸟嗫嚅：“满席大人，你想听什么？”
满席大人冷冷地看她一眼，用力抿抿嘴，硬邦邦地回道：“不会去。”
“林无鸟，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满席大人伸出修长的手指，随后拈起一块土豆丝，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林无鸟，本皇子喜欢你的无耻！这种大无畏的无耻精神让本皇子很是敬佩！”
他的眸子清澈干净，亮得惊人，如同山泉之中浸渍的黑水晶。林无鸟的心不禁颤了颤。
“哎？”林无鸟惊喜。
啊？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温馨的画面急转而下，变成了灰姑娘的版本？！
“你想对我说什么？”满席大人的声音放得更加轻柔，甚至带上了一丝鼓励的意味，一向冰冷的脸也变得温柔起来。
其实他不明白，自家的主子为什么要屈尊来这里，这里的小厨做错了事，自然是召唤过去问责，哪有皇子自己跑来的。
“林无鸟，你可知罪？”小公公站在四皇子之后狐假虎威。
苗满席被她的话噎得肺腑闷痛，眼睛眯了眯，一挥袍转过身去，冷笑道：“我会想听什么？”
果然，一盏茶的时间，那位小公公就捧着那碗手擀面随着满脸含笑的四皇子来御厨房兴师问罪来了。
林无鸟看看吓得面无人色的苗芳菲，叹一口气，继续问：“四皇子，难道是手擀面的口味不好？”
他有一万个理由相信，为了逃避责任，林无鸟会临危不惧地喝下这碗面汤，所以事先在面碗里，他放下了巴豆粉。
晴天霹雳，砸得林无鸟东倒西歪，想起四皇子变态的本质，林无鸟再也矜持不起来，一个熊扑，紧紧地抱住就要挥袖而去的满席大人，大放悲声：“大人，你不能拒绝啊……”
“这次就算了，不过，你如果完成不了我交待给你的事情，下一次，我便会让你喝砒霜。”他敲敲碗边，莞尔一笑，“这次小惩大戒，只是放了点巴豆粉。”
他甚至主动去握住林无鸟的手，略略弯腰，垂下头去对着林无鸟保证：“无鸟，我会去，你不要怕，有我在你的前面，谁也不会为难你。”
林无鸟讪讪地问：“那你去么？”
如下，就只有一种解决方式。
他伸指一指，很义愤填膺的样子。
苗满席大人晚上回来的时候，林无鸟已经拉得憔悴不堪，手脚软弱无力，每抬起一次大厨刀，就会抖上许久。
一句话正中红心，林无鸟吓得立刻缩回了手，忐忑地，极为缓慢地绕到满席大人的身前：“大人，你不去，四皇子就要惩罚无鸟。”
她硬硬心肠，终于一咬牙，将要说的话吼了出来：“满席大人，四皇子让我邀请你参加他的狩猎！”
她眼泪汪汪的，脸色还带着腹泻之后的苍白。
巴豆粉，真是非凡了！林无鸟脸上一变色，立刻转过身去蹲在灶台那里抠嗓子。
“算了，拉肚当减肥！”她蹲在灶台前，眼泪汪汪地抱头自我安慰。
林无鸟嘻嘻笑，很得意地回答他：“谢谢四皇子夸奖。”
“我我我，怎么了？”林无鸟决定扮演无知少女。
爱生活，爱土豆丝！
她甩手，忽略掉那一点点的小心动：“满席大人，你真是太好了，你是好人！”她很中肯很煽情地拉住他的手，酝酿许久之后，“大人，像你这样的人，一定可以百子千孙，万古长青，永垂不朽的……”
话到嘴边，她踌躇无比。
四皇子似笑非笑，做了个手势。
林无鸟讪笑，低头看碗里，鸡汤里面果然浮着两根黑亮亮的发，混在面疙瘩之间，倒不是很明显。
“林无鸟，今日不切完整一百个土豆，就不用回去休息了！”他淡淡地将手从林无鸟的手里抽回来，指指案板上的土豆，冷笑一声。
大家的脸都垮了下来，四皇子啼笑皆非，像这么自说自话略过贬义词直接找自己喜欢听的品性，他不得不甘拜下风。
“然后他就给我灌了巴豆粉，我拉了一个下午的肚子。”林无鸟做出一副苦巴巴的样子，凑近满席大人，“他说，下次给我下砒霜。”
她讪笑着看四皇子，搓手。